日本的防疫領袖學——為何北海道知事遠勝世襲政治家？

3月18日，北海道知事鈴木直道在記者會上宣布，北海道自19日起解除緊急狀態，整個區域將在防控疫情的同時，逐步恢復社會經濟活動。這標誌着日本面對新冠肺炎的戰役取得了階段成果。就在數周之前（2月28日），這名英氣逼人的年輕知事為了避免疫情在北海道擴大，果斷對外發布「緊急事態宣言」，開地方政府危機管理行動迅速之先河，吸引了不少日本媒體的關注。與此同時，一直以來被視為下一代日本首相熱門人選的小泉進次郎，卻在本次重大疫情的關鍵時刻被日本媒體揭露因參加自身選區新年宴會而缺席內閣防疫會議，人氣急降。

鈴木知事出身基層腳踏實地

兩個新生代日本政治家，一個是地方首長，另一個是環境大臣，上月同是38歲，為何表現如此不同？

翻開鈴木知事的履歷，可以發現他在日本是典型的基層出身。根據日媒的明查暗訪，鈴木成長於埼玉縣春日部市一單親家庭。由於經濟上的原因，鈴木在年輕時未能進入大學接受高等教育，18歲畢業後直接加入東京都公務員體系。此後，鈴木是一邊工作，一邊進修，在東京法政大學拿下了大學學位。

鈴木與北海道的結緣是在2008年，當時他是作為東京都的職員前往北海道夕張市從事輔助工作。在日本，這個城市是以人口劇減且財政破產而聞名。鈴木在那裏工作數年，任勞任怨，和當地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和信賴關係。2011年4月，鈴木毅然決定參加夕張市長選舉，以30歲的年齡正式當選，成為了當時日本最年輕的市長。當時的鈴木市長不介意夕張的低薪，和北海道人共同努力挽救地方經濟，成績斐然。

在本次疫情危機中，由於鈴木本身在東京都工作期間長期服務於衛生部門，因此對醫療防疫事務極為熟悉。據長年觀察日本政治的時事通訊社記者田崎史郎近日指出，2月其間，鈴木經常來回於東京和北海道之間，和位居指揮中樞的首相官邸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保持密切溝通，從而在北海道疫情擴大前果斷宣布進入緊急狀態，令日本全國的防疫氣氛瞬時進入高度警戒狀態。

小泉進次郎劇場魅力不再

相比之下，小泉進次郎在本次疫情危機中連連失分。進次郎亦是單親家庭出身（進次郎的母親在1982年和前首相小泉純一郎離婚），但他是典型的世襲政治家背景，相對一帆風順，承接了小泉家在橫須賀選區的地盤。自2009年出道以來，憑着敢言和親民的形象，進次郎曾一度成為自民黨有力的選舉拉票機器。2019年8月，小泉進次郎和著名電視主播瀧川克里斯汀在首相官邸宣布婚事，更將他在日本的人氣推向高峰。

然而，筆者去年夏天就在本專欄指出，小泉議員顯然過於自信，執政自民黨上下表面祝福進次郎的婚訊，但以他自民黨新生代的身分竟敢在位於日本政治中樞的首相官邸宣布婚訊，儼如日本首相和第一夫人面對傳媒，難免引來黨內外的羨慕妒忌恨。這一潛流，在今年迅速浮上水面。2月，日本在野黨在國會連番問責安倍內閣，追問小泉大臣缺席防疫會議的原因。其後，小泉雖然急忙對外道歉，但不斷強調做法符合程序，且態度欠缺誠懇，引來日本輿論的反感。根據富士電視台2月底的民調顯示，在最適合成為日本首相的人選中，小泉的支持度暴跌到8.6％，遠遠低於現任首相安倍晉三（15％）和前幹事長石破茂（21％）。

但凡偉大的政治領袖，往往曾走過人生低潮的死亡幽谷，在絕望的黑夜淌過血流過淚。回顧歷史，美國前總統羅斯福長年身體欠佳，英國前首相邱吉爾早年挫折不斷，南非前總統曼德拉被關監獄27年。在日本，即使是經常被人批評得體無完膚的安倍首相，也經歷了2007年滑鐵盧式的政治挫折和疾病折磨，才有今時今日統領日本長達8年之久的氣勢。從這一點來看，鈴木直道的政治歷練和人生經歷，比缺乏挫折經驗的世襲政治家小泉進次郎更顯成熟。日本政治領袖的世代交替，正從地方慢慢揭開帷幕。

日本早稻田大學國際教養學部副教授 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