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igi Mangione槍殺保險公司CEO：揭示美國醫療體制千瘡百孔？

美國聯合健康（United Healthcare）集團旗下的聯合健康保險公司行政總裁湯普森（Brian Thompson）12月4日於紐約曼哈頓遭槍殺，涉案的26歲Luigi Mangione五日後落網後迅速成為輿論焦點。

弔詭的是，美國網民普遍對遇害的保險公司高層未有表露太多同情之心，反倒是有不少人抱怨曾被該公司拒絕理賠，並認為高學歷疑兇的行為是「替天行道」並「讚賞有加」。有輿論認為，事件反映當地民眾對費用高昂、效率低下的美國醫療體制極度不滿，甚至有評論認為這是一場「階級戰爭」（class war）。

綜合美媒報道，湯普森被槍殺後，社交平台上出現大量幸災樂禍，或抱怨美國醫療保險行業及聯合健康保險的貼文。

有網民將Luigi Mangione槍殺聯合健康保險行政總裁與聯合健康保險拒絕為病人理賠相提並論，兩者皆為「殺人」，這則貼文指紐約警察要求公眾提供線索協助搜捕殺湯普森的疑兇，美國民眾全部選擇「視而不見」。

還有網民撰文控訴聯合健康保險多次修改理賠程序，導致網民的母親無法索償，讓他十分憤怒。

除了上述一些貼文外，疑兇Luigi Mangione被捕後，他在網上反而獲得不少粉絲，其社交平台X上的追蹤人數至今已超過40萬，甚至出現#FreeLuigi （釋放Luigi Mangione）的話題標籤，支持者將他描述為「英雄和反建制鬥士」，還有人為他發起眾籌籌募律師費。

調查人員在Luigi Mangione槍殺湯普森的現場，檢獲的彈殼上發現刻有「延遲」（delay）、「拒絕」（deny）及「抗辯」（defend）等文字*外， 還在其身上發現一份手寫的「宣言」（manifesto）。美國新聞週刊（Newsweek）11日刊登了這份「宣言」，Luigi Mangione有提及他對美國醫療保險企業包括聯合健康保險的不滿，從中或可以一窺美國普羅大眾對醫療保險企業謀取暴利的憤怒。

（註*：這些字與2010年出版的一本批評保險業書籍的書名《Delay, Deny, Defend: Why Insurance Companies Don’t Pay Claims and What You Can Do About It》（大意為《延遲、拒絕、抗辯：為何保險公司拒絕理賠和你可以如何應對》）吻合。）

Luigi Mangione手寫宣言內容節錄：

從上述的宣言和網民的反應，或許多少揭示了這宗槍殺案並非一般單純的謀殺案，也非疑兇個別一人思想走向極端，其背後所反映的有可能是更深層次的社會癥結問題，故不容忽視。

全美欠至少1.71萬億「醫債」……

要了解這個問題，或許要對當地今天的醫療情況有基本的了解。據U.S. PIRG Education Fund一項調查，在美國生病，有醫療保險的民眾呼叫救護車，平均自費需付至少450美元（約3,500港元），但在個別州份可超過1,000美元（約7,780港元）或更高。

而另一項根據25億宗醫療保險理賠個案的分析（經調整通脹），2024年前往美國醫院急症室的平均就診費用為2,715美元（約21,109港元）。

美國白宮今年10月1日公布的一項數據顯示，逾1億美國人深陷醫療債務困境。超過4,000萬美國人（五分之一的成年人）欠下880億美元（約6,842億港元）的醫療債務。

根據Peterson-KFF Health System Tracker的統計，美國民眾欠下至少2,200億美元（約1.71萬億港元）的醫療債務，而大部分人的債務是超過10,000美元（約77,750港元）。可想而知，醫療問題成為不少美國人一個不輕的負擔。

全球人均支出最貴的醫療保健系統？

美國是少數沒有提供全民醫療保險計劃的發達國家，而當地整個醫療保健系統是由許多不同機構組成，包括醫療保險公司、醫療服務供應商、醫院系統和獨立醫療機構所組成；而上述的醫療衛生機構主要是由私人企業擁有和營運。

統計數據網站Statista的資料顯示，2022年，美國在經合組織（OECD）國家中人均醫療開支最高，達到12,555美元（約97,630港元），遠遠高於第二位瑞士的8,049美元（約62,582港元）。

獨立研究機構英聯邦基金會（The Commonwealth Fund）今年9月19日發表報告，分析了澳洲、加拿大、法國、德國、荷蘭、新西蘭、瑞典、瑞士、英國和美國等10個發達國家的醫療表現。

報告顯示，與其他9個國家相比，美國在醫療保健方面的GDP支出佔比最高，超過其GDP的16.5%，但在「獲取護理（Access to care）、護理過程（Care prodess）、行政效率（Administrative efficiency）、醫療公平（Equity）和醫療成果（Health outcomes）」等5大關鍵領域的總體表現卻敬陪末席。

報告指，其他9個國家都有實行全民醫療保險覆蓋，確保民眾在看病時需要自費的金額較少，病人都能夠得到醫治。然而在美國，目前仍有2,600萬人沒有醫療保險，低收入人群也缺乏獲得基本醫療服務的能力，有四分之一適齡工作人口的醫療保險不足。

保險公司及其高層卻「坐享其成」

此外，美國有數以千計的醫療保險公司，每家保險公司銷售不同要求的醫療保健產品，以便醫院及其他醫療服務供應商可以獲取報酬，但這也導致了醫生、醫院和保險公司之間進行角力和討價還價。而當醫療供應商與保險公司達成更高的協議價格時，患者看病的成本也會變得更高。

美國的醫療保險行業是一個牽涉到上萬億美元的行業，而聯合健康保險一直因其收取鉅額保費，而且總是能找到理由拒絕理賠而惡名昭彰。另一方面，讓許多人大感不屑的，或許還有保險公司及其高層豐厚利潤，舉例聯合醫療保險在2023年收入達到2,810億美元（約2.19萬億港元），而湯普森本人則獲得1,020萬美元（7,931萬港元）的年薪；投保人與保險公司兩者儼如形成了強烈對比。

保險企業聘大量説客　利民政策永無法通過？

有分析認為，美國醫療保險政策的裹足不前或許與大企業聘請了大量説客在華盛頓工作息息相關。

在某些情況下，絕大多數受民眾歡迎的醫療保險政策無法在國會獲得通過。例如佛蒙特州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曾提議在老年人公共健康保險計劃（Medicare）中加入視力、牙科和聽力方面的保障。民調顯示，該政策得到84%民眾的支持。但遺憾的是，由於業界的反對，它並未能在國會闖關成功。

桑德斯曾表示，保險公司和製藥公司在華盛頓有無數的說客，美國醫療保健系統的功能不是提供高品質的醫療服務，而是為製藥公司和保險公司賺取巨額利潤。

日前，桑德斯提到這次槍殺保險公司CEO事件時表示，從保險公司總裁被殺的網上憤怒情緒，反映了人們對當前醫療保健系統的感受，「它徹底崩壞，而且很殘忍」。他還分享了一個數據，指每年美國有6萬人因無法及時獲得醫療救治而身故。

此外，桑德斯亦分享了一項較少人提及的統計數據，美國民眾的預期壽命不但低於幾乎所有其他發達國家，而勞工階層再比富裕階層少5至10年。桑德斯強調，美國民眾很清楚醫療體系已徹底崩壞，但不幸的是，美國的政客並沒有站出來對抗保險公司和製藥公司的貪婪，他認為仿效其他發達國家，實行全民醫保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方法。

聯合健康行政總裁湯普森被槍殺或者是個別事件，但他某程度上同時揭示了美國醫療體制內一些不平等的現象：私人醫療保險企業收取高昂的保費，但是在病人需要理賠的時候卻「諸多藉口」，更可能出現突然修改理賠程序和條款的問題。

據報，美國保險業界高層近期人心惶惶，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從上述種種可見，除了擔心自身的安全外，他們似乎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以扭轉該國千瘡百孔的醫療保健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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