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制裁的阿富汗人 或比死於塔利班手上還多
【焦点分析】阿富汗自去年8月政變後，美國等西方國家及國際組織對奪權的塔利班政府實施經濟制裁。如今，阿富汗陷入嚴重的人道危機，雖有組織提供基本物資及糧食援助，但在阿富汗央行資金凍結之下，國家無法正常運轉，物資援助根本無法解決長期需求。有專家促請西方馬上改變制裁手段，否則死於制裁的阿富汗人，恐怕比死於塔利班之手的還多。
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和包括救助兒童會（Save the Children）在內的多家慈善機構，近日紛紛呼籲世界銀行向阿富汗釋出8月以來凍結的發展資金。
「在塔利班接管的六個月後，阿富汗正搖搖欲墜。」古特雷斯在26日向安理會的簡報中表示，該國可能在一年內抹去其30%的國內生產總值，「對於阿富汗人來說，日常生活已經成為一個冰冷的地獄。」 他補充說：「我們必須把經濟從懸崖邊拉回來。」
在落後的阿富汗地區，有的家庭需要賣兒賣女。以往，被賣的女孩都是跟着父母生活直至青春期才會被交到買家手上，但如今不少原生家庭已無法餵飽孩子，索性把女孩提早送給買家。赫拉特省（Herat Province）更成為黑巿腎臟賣買中心，不少人為了維生賣掉一邊腎，如今在國內經濟崩潰之際，賣腎情況更趨嚴重。
人為的災難？
不僅僅是世界銀行，隨着嚴冬深入、阿富汗國內形勢愈發嚴峻，美國、歐盟以及聯合國等制裁方面對的壓力與日俱增。去年12月，在代表世界衛生組織訪問阿富汗後，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 Hopkins University）人道主義健康中心主任Paul Spiegel表示：「我可以明確指出，如果美國和其他西方政府不改變其阿富汗制裁政策，死於制裁的阿富汗人會比死於塔利班之手的還多」。
在去年8月阿富汗遭到經濟制裁以前，該國45%的國民生產總值（GNP）來自美國等西方國家、以及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機構的資助；用於醫療、教育等各項公共開支的政府預算中，亦有75%來自外援。但此後各方為懲罰軍事奪權的塔利班、使其難以建立穩固的政權，大部分外援中斷，國庫當中，阿富汗前民主政府所掌握的100億美元資金中有95億被凍結在美國聯邦儲備局，阿富汗中央銀行所需的美元供應也隨即中斷。
政府無法向公務員、醫生和老師支付工資，導致家庭無法購買食物；中央銀行無法向地方銀行供應足夠的貨幣，企業和個人因此喪失資金源。
在這些意圖針對塔利班的制裁影響下，阿富汗滑向了民生、金融、行政以及法治等全方位的危機。對於阿富汗民眾而言，儘管許多家庭早在塔利班奪權以前就已經深陷貧困，但過去半年來，更多城市的工薪階層也難以維生，少部分擁有儲蓄的阿富汗人在銀行門口排起長龍，但由於銀行現金不足，幾個小時排隊也只能取出最低限度的現金。沒有儲蓄、又失去工作和收入的阿富汗人，則只能在寒冬之中，在食物與保暖之間做出取捨。
流動性危機
這讓援助國與國際組織陷入兩難：直接解凍資金意味着承認塔利班執政的合法性，且根據過往經驗，援助金有可能被塔利班挪為己用。
去年底，美國豁免了對援助團體部分援助活動的經濟制裁，使得團體可以直接用援助金支付教師等公職人員的工資，並在本月宣佈追加3.08億美元的人道主義援助款。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和聯合國也在近兩個月分別提供了數億美元的緊急資金，以支持糧食安全和提供衛生和教育服務。
但一些外交官和援助團體認為，這些措施仍然不足以解決問題。一方面，美國財政部表示沒有對阿富汗中央銀行進行具體的制裁，但現實是全球金融機構擔心受到美國處罰，仍然把阿富汗央行視為制裁對象，拒絕向阿富汗匯款，造成嚴重的流動性危機——人們難以把錢從國外送進阿富汗。
人道主義援助活動也因此陷入困境。援助機構賴以向阿富汗轉移資金的外國銀行，已經切斷了與阿富汗銀行的聯繫，因此機構無法向供應商付款，難以獲取物資、發工資給工作人員。
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的亞洲宣傳主任John Sifton認為：「華府不能做更多事情的想法是虛偽的，他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他們現在沒有做。」上個月，美國國會40多名議員去信拜登，認為政府可以採取相對簡單的措施來緩解危機，包括向國際企業和銀行聲明它們沒有違反美國的制裁，以此恢復資金流動、支撐阿富汗的私營部門。但是截至目前美國財政部還沒有採取這一措施。
國際危機組織（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亞洲項目主任Laurel Miller本月在《紐約時報》撰文指，如果目前的禁令持續下去，阿富汗幾乎只能長期依賴救濟活動：「要想恢復一個最低限度運轉的公共部門，阻止阿富汗的經濟自由落體，就必須取消對普通商業的限制，放寬對政府援助或通過政府提供援助的禁令。如果不這樣做，（單靠）人道主義援助幾乎沒有希望，只能是一種緩和。」（01）